◆ 刘国瑞

又到重阳节，我想起一个故事。

周局出了老邢的门，脸就阴了下来。

周局和老邢原先在一个单位，一个是局长，一个是工会主席。周局的独生子和老邢的独生子是同学，大学毕业一个去了深圳，一个留在了省城，都成了家，立了业。周局的老伴去深圳照看孙子，老邢的老伴也去了济南看孙女。

县里的颐养中心一开业，二人就一拍即合，住了进来，一人包了一个单间。吃住不愁，每天闲着没事，拉呱、聊天、打牌、下棋，老了图个乐呵，心情倒也舒畅。

老邢当工会主席那阵，下棋从没赢过周局。退了休，不知经哪位高人指点，老邢棋艺大长，时不时就让周局败阵。周局不服气，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老邢，想不到你这臭棋篓子进步这么快。”

“嘿嘿，嘿嘿。此一时彼一时，侥幸，侥幸。”每次周局夸，老邢总会如是说。

当然了，有时周局也会赢上两三局，但心里却总觉得不是滋味。

马上到重阳节了，老邢接了儿子的电话。儿子说，重阳节不是周末，所以想趁着周末一家子回来，给老邢提前过个重阳节。老邢挂断电话，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脸的褶子都开了花，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周局。周局说了声“好、好。”笑了笑，没再吱声。前两天周局也接到了老伴的电话，说重阳节回不来，让周局自己注意身体。“没、没事，放心吧，你在那头照顾好孩子就行。”周局表面上大大咧咧，内心却阵阵发酸。

周日，老邢的老伴和儿子一家三口来颐养中心接老邢，一家人热热闹闹，住在隔壁的周局听得清清楚楚。中午头，老邢非要拉着周局一同下饭店，周局说什么也不去，就是老天爷来了也没用。自己待在屋里心烦意乱，什么也干不下去。

重阳节这天，志愿者到颐养中心义演，周局看了一会儿就回屋了。吃过午饭，睡醒一觉，老邢来找他下棋，周局没精打采提不起精神，老觉得儿子、孙子就在眼前。

“周局，今天重阳节，来，整两杯，庆祝庆祝。”晚上，老邢左手拎着儿子拿来的一瓶酒，右手提着一个大方便袋子走了进来，随手带上了门。小声说：“别吱声，我专门点的外卖，要了你最爱吃的菜。”

周局笑了，拉出小方桌，摆好菜肴，斟上酒。又把床头柜拉到餐桌旁，铺上楚河汉界，放好象棋。一头一个摆上两个马扎子，二人一边下棋，一边喝了起来。

“来，老伙计，重阳安康，走一个。”老邢说。

“重阳安康。”不知怎么，周局激动得笑出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