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长信

黄昏，一辆公交车迎着温柔的夕阳缓缓行驶着，车上乘客不多。上来一位面庞黝黑、衣着整洁的农村大爷，他一落座就引发了一个热烈而温馨的话题。是他脚上的鞋子吸引了邻座两位大妈的目光。

他穿着一双纯手工缝制的新千层底布鞋，纯白的棉布底，黑条绒的鞋帮，看上去那么舒适合脚。

左边的大妈笑问：“哟，老大哥，这是谁给你做的布鞋呀？这年头，很少见到这么精细的手工活了。”

右边的大妈赞美道：“你看看人家这针脚，多密实！手得多巧啊，这鞋好看得让人都舍不得穿。”

憨厚的大爷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皱纹里溢满了笑意。他抚摸着鞋，不无骄傲地说：“不用舍不得穿，俺孩儿他娘给我做了满满一柜子，26双！”

“26双！哎哟！老嫂子得是多利索的人呀，怎么会做这么多？够穿一辈子啦！”两位大妈几乎异口同声地赞叹着。三个人的对话引来其他乘客的注意，大家都带着好奇，微笑着静听他们闲聊。

大爷正了正坐姿，沧桑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慢慢说道：“我今年78岁了，从年轻时到现在从没穿过买的鞋，穿不惯，一穿脚就受不了，一年四季都是穿孩儿他娘做的鞋，合脚，走路干活都特别得劲儿。5年前，她得了一场大病，好了以后，她就害怕走在我前头，怕我以后没布鞋穿，这几年就连着做了26双鞋，16双单的，10双棉的，整整齐齐地码在床头的枣木柜子里。这柜子是结婚时她的陪嫁，60年啦，结实着呢！”

两位大妈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赞叹起来：“26双，光是单鞋，一年穿一双，也得穿到90多岁呢。老大哥你真是好福气。”

大爷接过话：“甭看有一柜子鞋，哪一双我也舍不得糟蹋。我平时几双鞋倒替着穿，刷刷洗洗一双鞋能穿好几年，这布鞋不怕旧，越穿越舒服。做双鞋不容易，从打袼褙、裁鞋样到纳鞋底、做鞋帮，再一针一线地上好，都是磨工夫的细活。”

大爷正满脸幸福地絮叨着，突然手机响了，他立马接通电话，说马上到家。从他的神情和对话中可以猜测出，是那位心灵手巧的大娘问他到哪里了，已做好饭菜等他回家吃呢。我盯着大爷脚上的布鞋直到他走下车，想象着那个盛满了新布鞋的枣木柜子，仿佛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