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 雷长江
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我透过窗户往下看,父亲下楼没走多远就坐在了树荫下的水泥台阶上,下巴搭在紧握着拐棍的手背上,若有所思地喘着粗气。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麦芒儿扎了似的疼了一下。父亲确实老了,老到背驼了,腰弯了,耳聋了,眼花了,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精神头儿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父亲已是耄耋之年。以前的父亲可不是这个样子,他也曾走南闯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年轻时的父亲为了支援国家西南三线建设,只身从老家辽宁到了贵州省六盘水市的一个煤矿当了一名矿工。母亲说,那时候大哥才3岁,父亲一年只有一次探亲假,要坐绿皮火车辗转五天五夜才能到家。父亲惦记着家里,更心疼母亲,每年都在春天开犁播种的时节休假回家。说是探亲休假,可家里的活计并不比煤矿清闲,父亲早出晚归刨茬子、整地、播种,还要脱坯、搭炕、抹房顶,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一个月的假期总是短暂的。家里的重活儿也总是根据父亲的假期安排。那时我家要盖一间新瓦房,经济拮据加上没有劳动力,要等父亲回来修缮,今年打窗户、门,明年抹灰,后年再铺地。最后,母亲无奈地说:“走吧,走吧,活是干不完的,啥时候干啥时候有!”
小时候,我对父亲的印象并不深,可总盼着他回来。每次回来,父亲的黄色帆布旅行兜里总是装满各式各样的糖果和饼干,那些都是父亲利用在北京转车的时间,专门去商店买的。香甜可口的糖果和饼干给我留下了印象的深刻,挥之不去。
除了好吃的,父亲还会给我们兄弟三个买好看实用的文具,有当时流行的价格昂贵的英雄牌钢笔和印有卡通图案的硬皮日记本,这一定是父亲用节衣缩食省下的生活费买的。
父亲和母亲过了30多年牛郎织女般的生活,只有小学文凭的他们写得一手好字,靠着书信维系着婚姻。父亲60岁时退休回到原籍,退休后的父亲养过猪、拴过驴车、建过蔬菜大棚,在父亲的经营下,房前屋后的菜园子像一匹五彩的锦缎,描绘着美好的生活。
5年前,父亲80岁,我们兄弟三个在城里给父母买了一处楼房,父亲跟母亲说:“在楼上啥活儿也没有,舒适干净,上厕所也方便,咱们算是享福喽!”
父亲真的老了,皮肤褶皱,瘦骨嶙峋,失去了年轻时的活力。我常叮嘱他,要多下楼走走,经常锻炼,多吃饭才能有精神。
有人说,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是父亲的肩膀;也有人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真想时光能慢下来,在未来的光阴里能够牵着父亲的手,搀扶着他慢慢走到人生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