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会昌

小时候，在农家院的一角、大门外、路边，都可以看到不同形状的柴草垛。老少爷们儿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柴草垛，心里很踏实。柴草垛数量的多少、大小是农家人情绪的阴晴表。

柴草垛有很多种，棒子秸垛、麦秸垛、麦糠垛、棉花柴垛、豆秸垛、苇子垛、干草垛、高粱秸垛、树枝垛等，它们高矮不一，形态各异。

这些柴草垛主要有三种用途：一是用来喂养牲畜，二是用来烧水做饭，三是将其掺入泥中垒墙、抹墙皮。麦秸垛、棒子秸垛、高粱秸垛、干草垛是铡碎用来喂牛、马、驴、羊等牲畜的；豆秸垛是铡碎后掺上饲料用来喂猪的；棉花柴垛、树枝子垛主要用来烧水做饭；苇子垛是用来编笆，盖屋时做顶的；麦糠垛可以用来喂牲口，也可以掺入泥中垒墙、抹墙皮。

柴草垛是麻雀、鸡、鸭、鹅觅食休憩的首选地，它们有的在柴草垛上叽叽喳喳，有的在垛底刨食，有的在里面打窝下蛋。

有一天，卢二大娘家那只正在下蛋的芦花大母鸡不见了，她以为被村里那几个不着调的馋鬼逮了下酒了。谁料想，过了半个多月，这只芦花大母鸡领着七只毛茸茸的小鸡，从柴草垛里走了出来，可把卢二大娘高兴坏了。

邻居小胖家的那只大白猫，太阳高照时就蹿到门前的麦秸垛上，枕着软软的麦秸，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以上都是笑谈，还有可气可恼的事。有一次，不知是谁喝醉了酒，随手把燃着的烟头扔到了花嫂门外的麦秸垛上，花嫂发现时，火苗有一尺高，浓烟滚滚。花嫂着急地喊：“着火了，快来救火啊！”邻居们听到后，迅速提着水泼向着火的麦秸垛，一趟又一趟，一桶又一桶，把火彻底浇灭后，一个大麦秸垛烧得只剩下三分之一。花嫂坐在地上大哭，高声大骂：“是哪个丧良心的，烧了俺喂牛的饲料？”

柴草垛还能与人们的婚姻扯上关系。20世纪70年代，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农村女孩找婆家时，通常先通过媒人了解对方的人品和经济条件，然后再见面。双方满意后，婚事基本上也就定了下来。可邻村范家的女儿提出要看看未来婆家的柴草垛，这可是一件稀奇事。媒人无奈，只好照办。后来，婆家才知道，范家女儿是个草编高手，眼光长远，计划婚后把草编事业发扬光大，所以要先看看婆家有多少草编原料。从此，村里适婚的男方家庭多了一件心事。

如今，农村鲜见柴草垛，可我总能想起有柴草垛的那些日子。炊烟顺着厨房的烟囱向上爬，在烟囱顶端的两块青砖下，左右钻出，与天空、绿树缠绵，袅袅升腾；喜鹊在梧桐树上叽叽喳喳，一边发布着喜报，一边高兴地跳着舞；拴在大门外枣树下的那头老黄牛，安详地卧在干松的地面上，不紧不慢地反刍着；四个学龄前的小男孩正在抽陀螺，三个小女孩比赛着踢毽子，一位老汉坐在柴草垛前的石头上，眯缝着眼睛，吧嗒吧嗒地抽着长长的旱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