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书林

我老家在冠县清水镇刘屯村。20世纪60年代，农村精神文化生活十分匮乏，即使逢年过节也很少有娱乐活动。不过，元宵节夜晚的晃花（也叫抡花灯或抡花），是我村难得的民间娱乐活动之一。

晃花活动开始前需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春节过后，村民刘兰青等人组成义务晃花小组，分工合作，筹划相关工作。第一步：扎花笼。寻找铁丝，拧扎晃花铁笼，用钳子把铁丝编拧成渔网形状，再卷成圆柱形，作为笼子侧面。为了防止“花料花药”掉落和受潮，紧挨笼壁是层牛皮纸，网笼底面用一块圆形薄铁板连托，笼子高约0.8米，直径约0.35米。上边盖子另拧编，最后再和笼体相连。盖子中间，用三股粗铁丝拴系，称作吊绳，吊绳另一头连接到一个小铁环上，笼子就扎好了。第二步：寻花料。几个人分头儿挨家挨户寻找废弃铁锅，聚到一块儿砸成一堆小碎片，备用。第三步：烧木炭。到生产队院子里寻找杨柳槐榆等杂木，再烧成木炭，木炭烧得既不能太生，也不能过熟，过生过熟都会影响晃花效果。第四步：买花药。派人到5公里以外的张八寨购买火硝锯末小碎块（助燃和助响用）。第五步：装花料花药。将木炭与碎锅片以及火硝锯末小碎块，大致按6:2:0.5的比例掺和均匀，再紧密地摆放到铁笼子中，最后把上盖封好。第六步：寻晃杆，连铁笼。找一根直径约0.1米、长约3.5米的坚硬槐木或榆木杆，粗头用斧子砍削成秃锥形（便于晃动），细头往下0.15米左右，砸进几根坚挺的大铁钉，帽头露着，铁钉上边的晃杆上托套一个能转动的铁圆环，然后把带笼子的小铁环和套在晃杆上的铁环用粗铁丝固定牢。第七步：选晃花地址。在村中央大街十字路口，用砖块深深地画个大圆圈，当作晃花场子。

元宵节夜晚的晃花活动正式开始了，早早来观看晃花的人群——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把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不一会儿，六七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场地，但见有的抬着晃杆和花笼，有的携着棉柴及玉米秸，有的扛着大石头，有的抱着石砘子。到场后，他们相互配合，忙碌但有序，有人把石砘子放到场子中心，四边围上大石头，有人架柴燃烧花笼，时间不长，就会听到笼子中“噼噼啪啪”地作响，不一会儿，笼子的外层木炭被燃着了，维持秩序的老人便会让大家向场子外远处躲避。这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立杆！”几个年轻小伙子劲往一处使，一下就把拖带笼子的晃花杆立起来，再慢慢插到石砘子圆孔里，接着那人又喊：“晃杆！”只见两个人打着号子喊“嘿呀，嘿呀，开花喽！”就把杆子晃起来。杆越晃越快，高处烧着木炭的铁笼子，围着杆子一圈一圈地缓缓旋转着，最后，晃得铁笼子与杆子几乎成直角。笼子越转越带风，就见满笼子的木炭、铁锅片和火硝锯末好像全燃着了一样，呼呼作响，时有火苗忽明忽暗。由于围着晃杆转起来的笼子有惯性，因燃烧已瘦身的木炭和被烧红的铁片，带着火红十足的劲头，纷纷从网笼子甩出，飞向远处的房墙上，猛碰墙面，或飞落到硬地上，皆激起朵朵焰火，煞是好看。场外看花的老少爷们和妇女孩子，有的呐喊助威，有的拍掌叫好。但见晃花的小伙子晃得更卖力气了，甚至他们干脆把棉袄脱掉，抡起膀子，不惜力气地摇晃花笼杆。当晃杆稍微慢点，便有攒足劲的另两名小伙子跑近杆子，把晃累了的两人替换下来继续猛晃，花料向四面八方飞溅得更多更快了，越来越美丽壮观，令观众目不暇接，现场欢声雷动，变成热闹非凡、火红飞舞的焰火世界。

当观众把嗓子喊哑了，巴掌拍累了，眼睛看饱了，浑身“烤”热了，晃花铁笼里的木炭碎锅片也越来越少，到最后晃不出花了的时候，大家才带着喜悦和满足，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家去。

（本版有些文字涉及方言，仅用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