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兆金

过去，在农村，家家户户圈养牲畜和家禽。农村流传一种说法：养牛为耕田，养猪为过年，养羊为卖钱，喂鸡鸭鹅下蛋好换盐，喂狗看家护院。鸡鸣狗吠，牛哞羊咩，农家日子就是在鸡零狗碎中一天天度过的。一个农家小院，堪称一个微型动物园。农村长大的孩子，天然与牲畜、家禽有割舍不断的亲切感。牲畜和家禽的排泄物，以及生活垃圾，是农家肥的天然原料。农闲时分，常见起早背着粪筐在村子周围或田间地头拾粪的老者，既锻炼了身体又给家里积攒了土肥。若是看到一摊牛粪，跟前又没有家伙什，村里人就会先用树枝画一个圆圈，意思这摊牛粪已有人占上了，其他人不可再拾。

为了沤农家肥，每家小院都会紧邻墙边挖一个积肥坑，一般位于牛圈和茅厕之间。积肥坑底部与四壁用砖石垒砌，坑沿略高于院子地面，以防雨水过大淹没积肥坑形成积水，给家人带来安全隐患。每天打扫院子，先将散养的鸡鸭鹅的粪便用铁锨铲进积肥坑里，然后再泼水扫除。牛的食量大，排泄粪便也多。每每傍晚时分，庄户人就先将牛圈清理一遍，然后撒上垫圈土再喂草料，一是保持牛圈清洁，二可多积攒农家肥，三为劳苦功高的大黄牛创设一个舒适的休息环境。腐烂菜叶、洗菜水、刷锅刷碗水，均舍不得浪费，皆入积肥坑，成为农家肥的原料。

日积月累，积肥坑填平，并高出院子成一个锥形。时间过短，沤得欠火候，肥没有沤透，肥效达不到。只有经历风吹日晒、雪淋雨浇，沤得透彻，才是上等的农家肥。

冬去春来，冰消雪融，大地回暖，正是春耕大好时节。每家每户都留有春地，种菜、栽地瓜、移植棉花，农家肥作为底肥，蔬菜棵棵长势喜人，所结地瓜个头大而甜，棉花病虫害少产量高。俗话说：农家肥，养分全；施一季，壮三年。春地耕种前，庄户人先要清理积肥坑。铁锨擦得锃光瓦亮，使起来得心应手，穿上靴子，庄户人甩开膀子一锨一锨地把农家肥甩到积肥坑外。这是个体力活，不一会儿就会满身大汗。妇人心疼男人，早早泡上一壶热茶，备好干净毛巾，甚至拿出压箱底的食物做一顿大餐，犒劳自家男人。颜色越乌黑发亮，腥臭味越浓，表示肥沤得越到位，肥效也就越好。清理积肥坑往往会有意外惊喜，曾经翻箱倒柜问遍所有家人的小物件，竟然在积肥坑里重见天日。将积肥坑清到底，在没有机动三轮车的年代，人们就用地排车往地里运送。地排车上装满农家肥，男人负责驾辕，女人或者家里十几岁的孩子将一根粗绳套在肩膀上拉着，齐心协力往地里运。在大路上行走不费力气，一旦到田地里，因春天土质疏松，有时车轮会陷进泥土里，用劲不当车轮就会越陷越深，只好招呼在地里干活的乡亲帮忙把车推出来。人们从离路最远的地头开始卸车，十几米卸一堆。仔细的人，往往撒上几锨土盖住农家肥堆，这样不会跑味儿，还能保持肥效。给春地浇一遍水，几天后，男劳力将肥料一锨一锨地均匀撒开，只待犁耙耕种。施了农家肥的庄稼，要比不施农家肥的长势好，苗壮且齐整。

清干净的积肥坑，又可开始新一轮积肥。经过夏天的蒸晒雨淋，秋收后播种冬小麦时，又积满了一大坑肥料。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施了农家肥的冬小麦，抗冻抗倒伏，丰收在望。

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农家小院难寻往日鸡飞房顶羊上墙头的热闹景象，积肥坑也渐渐不见了踪影。蔬菜种植大户为了提高蔬菜的品质和产量，都是从养殖户那里花钱购买农家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