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版: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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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糕琐忆

冰糕箱

□ 丁杰

上个周末打卡茌平区杜郎口镇佳乡田园风景区,走进园内的乡村老物件展示厅,一个白漆斑驳,写着“冰糕”二字的方木箱闯入眼帘,令人备感亲切。它静置在一辆锈迹斑斑的老式自行车后座上,箱子上面扣着一顶旧草帽。冰糕箱、自行车、旧草帽,这隐藏在时光深处的三件套,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农村大街上卖冰糕的标配,是我童年时期的一抹甜蜜记忆。

儿时的记忆中,一到夏天,村里的大街上就会响起卖冰糕的吆喝声。卖冰糕的小伙子,头上戴着遮阳的草帽,肩上搭着擦汗的毛巾,骑着二八自行车,后座上驮着用白漆刷得雪亮的冰糕箱子,方方正正的箱体上用大红色油漆写的“冰糕”二字分外夺目。对小孩子来说,这个白底红字的冰糕箱里,盛满了夏日的甜蜜和清凉。小伙子用洪亮的声音沿街吆喝,吸引很多小孩子跑到街上。手心里攥着几分硬币的孩子,跑得底气十足;两手空空的,馋得目光黏在冰糕箱子上,直到吆喝声远去。

那时的冰糕四分钱一块,一毛钱三块。虽说很便宜,但小孩子手中难得有毛儿八分的零钱。当时生活拮据,日子都过得很节俭,家里买油盐酱醋也得精打细算,买冰糕就有点奢侈了。我有个宝贝似的小玻璃瓶,里面攒着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平时干活勤快了,奶奶一边夸一边从抽屉里摸出几分硬币犒赏我。考试成绩好了,爷爷笑呵呵地奖励几分。帮母亲打醋打酱油回来,剩下一分两分钱上交时,母亲说你自己留着买冰糕吧。小瓶里最多时攒了九毛六分,买了四本心爱的连环画,花去了大半,我数着剩下的硬币,眼巴巴地盼着夏天的到来。

必须要挑一个烈日炎炎的正午,知了叫得正欢,汗珠冒得最快时,那凉津津、甜丝丝的冰糕,吃起来才会更爽。手心里的硬币攥出了汗,终于等到大街上那声诱人的吆喝,鞋子也顾不得穿,撒丫子跑出家门。卖冰糕的小伙子要四邻八村地转,有时骑车子很快,前街刚听到几嗓子吆喝,出门后他的声音已响在了后街。我光着脚丫,跑在滚烫的土路上,追到了后街,几个小伙伴正举着小手围在冰糕箱前。卖冰糕的小伙子开宝盒似的打开箱子,掀开雪白柔软的隔热棉被,把一块块冒着凉气、散发着奶香的冰糕递给我们。我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层薄薄的包装纸,先舔干净包装纸内侧的汁水,再一口一口慢慢吸吮冰糕的清凉与甜蜜。头上热辣辣的日头、脚下滚烫的沙土,小伙伴们都浑然不觉了,只有一口一口甜到心底的清爽与快乐。大家还时不时地交换着尝一口,那快乐和甜蜜又多了几分。

在热火朝天的打麦场上吃冰糕,又有另一番幸福和乐趣。太阳烘烤下的打麦场上,男女老少都忙得汗流浃背,嗓子眼儿里正冒烟呢,一声甜蜜的吆喝声传来,卖冰糕的小伙子骑着自行车,驮着雪白的冰糕箱,一阵凉风似的赶来了。孩子们眼前一亮,惊喜地跑上前去。大人们守着满场丰收的麦子,心底踏实了,花钱也豪爽起来,不在乎这三毛五毛的冰糕钱了,也暂停了手中的活计走到了冰糕箱前。小伙子嘴巴甜,手头儿麻利,一口一个大叔婶子地叫着,两手飞快地分发着冰糕。爽快地说没带钱也不要紧,先赊着,下次来的时候再给。已经人手一块了,大人们又用白瓷碗多买了些冰糕,摞了满满一大碗,招呼相邻的打麦场上的人过来一起吃。几家人坐在麦场边的树荫下,吃着、笑着,聊着收成,谈着孩子。大人们是不舍得多吃的,剩下的冰糕化成了又凉又甜的冰水,我们小孩子捧着碗,你一小口我一小口轮流嘬着,一串串天真烂漫的笑声,把蓝天上的白云都染成了一朵朵棉花糖。

岁月悠悠,这白色的冰糕箱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尘封在时光深处。现在的雪糕种类繁多,孩子们想吃啥口味的,都可随意挑选。他们可能无法理解当时几分钱一块的冰糕给我们带来的快乐与甜蜜。我偶尔会从琳琅满目的雪糕中,挑一根最原始的老冰棍尝尝,想重温童年滋味。

那一刻,隔着几十年的光阴,与这冰糕箱猛然重逢,许多儿时美好的场景浮上心头。一枚枚暖暖的硬币、一张张亲切的笑脸、一串串纯真的笑声,都是岁月深处的温情。情怀如斯,这也正是收藏老物件的意义。(图片由作者提供)

2025-05-21 2 2 聊城晚报 content_69953.html 1 冰糕琐忆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