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车记
□ 刘晓东
年前,父亲买了一辆新能源汽车。在我们这个大家族,年轻一代早早地就实现了车来车往,让他羡慕不已。这下终于圆了“汽车梦”,于是,他整天清洗擦拭汽车,爱惜得不得了。
新中国成立前,父亲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远离家乡茌平到济南谋生。为了省下2元钱的车费,他步行去济南。后来结婚后,母亲见父亲来回奔波太辛苦,执意要买辆自行车。父亲用积攒了三年的工资,托人弄到一张自行车票,才买下了一辆“大金鹿”自行车。高高的车身、不对称的车闸、粗粗的车胎,无不彰显着它的耐用和气质。那辆“大金鹿”父亲骑了很多年,一直没有舍得更换。到了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们姐弟几个陆续到县城读书,这辆“大金鹿”就成了接送我们的专车。经常是前面横梁上坐着我,后面车架上驮着姐姐,每周都要风雨无阻地在县城学校与农村老家之间穿行一个来回。时至今日,父亲那费力蹬车时粗粗的喘气声,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回响。那时候除了县城里有一部分柏油路外,其余几乎全是土路。在老家和县城之间穿梭,每年都要遇上几次雨雪天。路面泥泞,车轮不转动,几乎是寸步难行。可是为了不耽误我和姐姐上学,父亲就咬着牙,脖子上迸出青筋,一步一滑地硬推着车子向前走。
我读初中后,“大金鹿”就归我上学使用了。父亲新买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黑得发亮的车架、轻便的车身,加上清脆的铃声,吸引了左邻右舍不断前来观看。父亲经常拧拧这里、调调那里,把它收拾得非常干净。如果是远路,父亲还是骑“大金鹿”,让我骑“飞鸽”。“飞鸽”非常轻便,骑着有一种要飞的感觉。遇到行人,离得很远我就猛按铃铛,生怕一不小心把车子碰坏了。1994年,我参加工作了。为了方便我上下班,父亲花费了近两年的工资为我购买了一辆“金城”摩托。纯蓝的颜色、大大的反光镜、清脆的发动机声,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戴上头盔,绑着护膝,感觉格外威风。几十里的上班路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赶到了。再后来,恋爱结婚生子,这辆摩托车成了得力的代步工具。每逢节假日,前面油箱上坐着女儿,后面驮着妻子,走亲访友,十分方便。到现在我还记得女儿坐在前面兴奋地大声喊:“爸爸,再开快点!”
再好的摩托也比不上汽车安全和舒服。进入新世纪,人们的收入有了大幅度提高,生活条件发生了很大变化。有一天,我的一位同事买了一辆奇瑞牌的私家车上下班,在单位上引起很大轰动。同事们都围着汽车观看,谈论着自己何时也能开上私家车,不用再忍受骑摩托夏热冬冷的折磨。当时家里的“大金鹿”和“飞鸽”早已被处理掉,换成了轻便自行车,并且还新买了两辆电动自行车。买辆私家车成了我的梦想。父亲为此专门向我强调:没有驾照就别想买车。于是我在工作之余,跑到三十里地之外的驾校学习驾驶技术。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终于拿到了驾驶证。不久,就将心仪的家庭轿车开回了家。当时,我兴奋不已,停下车就用软布不停地擦拭。春节串门时,拉着一家人走东逛西,再累也愿意开着它。年前,父亲悄悄地更换了“坐骑”——一辆全新的电动四轮汽车!当时我吓坏了,急忙把在外地工作的姐姐们叫回来,一起劝爸爸以安全为重,不要开车。在我们翻来覆去讲大道理的时候,父亲淡淡地说了句:“你们能开烧油的,我就不能开用电的?再说我也曾经有过驾照。”弄得我们姐弟几个瞠目结舌,半天没说出话来,只得劝父亲开车时一定要小心,看清路况再走。父亲认真地点头:“不用你们说,我自己会多加小心的,我还想多活几年过过好日子呢!”
如今,父亲开着新换的车在小区的地下车库上下自如,我们不再担心动力不足的问题。出远门就由我开汽车;在附近逛逛或者是赶集买菜,父亲就开他的电动汽车,一家人其乐融融。车多了,如何停放就成了幸福的烦恼。没有办法,只能忍痛割爱,逐一淘汰。但是,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大金鹿”“飞鸽”,我们会记住并想念它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