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春林

又是一年端午将至。艾香飘溢，粽香浓郁，端午情结在人们心中翻动。不过，随着年龄的增加，我越发怀念从前的端午节。

艾香氤氲，思绪绵长。

五更天，乡村街巷石头墙上的露水还未散尽，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木格窗，正瞧见父亲扛着锄头从大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刚刚采摘的艾草。晨风掠过他带有白发的鬓角，于是，屋子里飘满了艾香的味道。

“小林快来看！”母亲在灶间喊我。大铁盆里泡着两扎芦苇叶，是她前几日从集上买来的。家乡的苇叶比不上江南的宽大，叶片上缀着细密的绒毛，像一层薄薄的清霜。“咱家用来捆扎粽子的绳子是去年晾晒的马莲草，就是后院园子里种的，你爸爸特意泡了几天。”母亲很有仪式感地忙着手里的活儿，还要把节日的喜悦气息分享给家人。

家家户户都有了端午节的味道。大人们自然是一边下地干活，一边忙乎家里过节的事；孩子们只管享受在端午节的气氛中，盼着吃上香喷喷的各色粽子和菜肴，过年一样欢天喜地。

乡村胡同里最先传来各种声音，各种味道，各种信息。每家每户有着各自的过节仪式：邻居李奶奶家把雄黄酒浇在青石门槛上，黄酒混着朱砂在石头缝里蔓延；对门王婶婶在门楣挂上用红纸叠成的葫芦，里头还装了少许的五谷杂粮。我踮脚帮助母亲给自家门环系五彩线时，隔壁胖婶送来一笸箩江米，邻里之间的端午情谊愈发浓厚。

妈妈教我用马莲草捆粽子，手指翻飞间扎出的有棱有角的粽子，颇有些艺术感。日头转到檐角时，粽子开始在大铁锅里蒸煮，胡同升腾的热气里浮着粽香。北方的粽子不裹咸肉板栗，绝大多数家庭是清一色的大黄米粽子，也有江米粽子，比较讲究的家庭，还包进去自家熬的豆沙和掺着碾碎的山楂糕，这样的粽子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算是比较奢侈了。正午骄阳最火辣，爸爸拎着艾草挨屋熏。妈妈往我耳后抹雄黄酒，凉津津的感觉。那种仪式感仿佛穿过了时光隧道，庄严中在他们手中得以传承。

暮色染红晾衣绳上的五彩线时，胡同里飘起了端午饭菜的香味。

一顿美味的端午佳肴填饱了孩子们的肚子，满足了他们的味蕾。吃罢晚饭，妈妈把剩下的粽子浸泡在大铁盆里，以便再吃几日，把这种口福延续。家乡的端午虽然简朴却也隆重，人们无论家境如何，身在何处，端午节这天都会如约赶回家，只为了嗅一嗅家乡端午的艾草香味，吃上一顿家里端午的粽子，那是游子一年的等待和期盼。

故乡的月光皎洁，照在青苔斑驳的井台上，碎成银鳞。艾香氤氲，迷醉了思乡的游子，粽叶的沙沙声惊醒了沉睡的乡村。艾草的气息从乡村弥漫开来，织成了细密的网，把整个端午夜兜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