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忆儿时豆角香
□ 胡芝芹
盛夏,是农作物生长的旺季,也是露天菜豆角的上市期。蔬菜市场里,几乎每个摊位上都摆着绿油油的菜豆角,提起一捆打量一下,嗬,根根都有半米长,嫩生生、肥嘟嘟的样子格外诱人。称一捆带回家,可是不管怎么烹饪,都做不出小时候的味道了。
我小时候,老家夏季种植最多的蔬菜是菜豆角。20世纪80年代初,大家习惯在棉田里套种菜豆角,菜豆角具有好管理、产量较高的特性。在两垄棉株之间,种上不爬秧的菜豆角,即地豆角。地豆角的植株很矮,每一个花梗都高高挺起,擎着几朵黄白色的小花,花落后就会长出豆角。豆角能长到一尺左右,垂在花梗上,特别可爱。
豆角成熟季,摘豆角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身上。摘豆角也有讲究,一根花梗上有2—6朵花,每朵花上会长出一根豆角,摘豆角时,一旦不小心碰掉了其他花,就是一大损失。母亲教我辨认成熟的豆角,并给我示范如何掐下豆角。然后,我隔一天就去田里摘一次。家里的餐桌上,一盆香喷喷的炒豆角就取代了黑乎乎的老咸菜。
我家的责任田和伙伴小玲家的挨得近,有时我们一块儿去摘豆角。我俩说说笑笑地一起摘豆角,然后回到村里,坐在水坑边的树荫下开始择豆角。择豆角是一个细致活儿,因为豆角容易生虫,贪吃的菜青虫钻进豆角里,把自己吃得胖胖的,也把豆角祸害得面目全非。我们一根根地检查豆角,将带有虫眼的部分去掉。有时也粗心,让带虫的豆角混进了菜锅,成了盘中餐。有一次,有一段带虫的豆角被小弟夹住了,他把筷子举起来,大声惊呼:“哎呀,有虫子!”我一惊,瞬间生出一阵恶心感,继而又为自己没有择好菜而感到自责,就在我愣神的片刻,父亲伸筷子夹住那截豆角,一甩手扔了出去,豆角马上被门外的鸡仔们啄了去。可是,我和弟弟都不敢夹菜了,用搜寻的眼光审视着盆子里的菜。父亲看看我们,又伸筷子夹了一大撮豆角放嘴里,边嚼边说:“虫子有什么可怕的,听你爷爷说,他小的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到地里拔野菜连带虫子一起煮了吃。还戏称是吃肉呢。”母亲也在一旁说:“菜里的虫子没有毒,快吃吧。谁不吃豆角就吃老咸菜。”我们姐弟犹豫一会儿,终是抵不住豆角的诱惑,很快就大快朵颐了。
那一年,小姑家也种了很多菜豆角,小姑把豆角种在了一口老井边上。由于靠近老井,取水方便,豆角长得特别旺,小姑说,豆角多得都要当饭吃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小姑对我父母说:“我最近总觉得浑身没劲,也说不清哪里不得劲,反正就是不舒服。”我父母以为小姑干活累了,就劝她注意多休息。然而,几天后我母亲就找到了原因,是那口井惹的祸。原来,那口井是村民给棉田打药时取水的地方。那时候,打药用的工具类似自行车打气筒,只是比打气筒粗很多,药水放进桶里,盖紧盖子,然后使劲按压把手打气。人们在打完气后,都习惯性地打开阀门试试压力的大小,阀门一打开,药水就会喷出来,形成很大的水雾,那水雾就落在了小姑家的豆角上。每天都有多人打药,每个人都多次打气试压,于是那豆角被频繁地喷药,而小姑都是按常规清洗方式洗豆角,没有把豆角上的药清洗干净,因此导致慢性中毒。母亲把这一发现告诉了小姑,小姑也恍然大悟:“我说这里的豆角怎么从不生虫呢,原来施药太多了。”从此,小姑再也不吃那些豆角,她身体的不适症状也慢慢消失了。
我参加工作后也亲手种过菜豆角,不过我种的是爬豆角。经过我的细心管理,豆角秧顺着架子能爬两米多高,豆角长到两尺长,似一根根翠绿的玉链,特别诱人。而且我种的豆角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绿色无公害。采摘时感受到收获的喜悦,吃起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倏忽间,棉田套种菜豆角和我自己种植爬豆角的经历,都已经远去了。随着蔬菜大棚的推广,菜豆角已是四季可见且价格亲民的蔬菜。家家户户的餐桌上,绿色蔬菜满足着人们的需求,也磨钝了人们的味蕾。如我,再好的菜豆角也吃不出小时候的浓郁口感,再也尝不到记忆里那盆豆角的味道。
(本版有些文字涉及方言,仅用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