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那拉提老营盘
■ 柳凤春
“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他们说你嫁到了伊犁,是不是因为那里有美丽的那拉提,还是那里的杏花,才能酿出你要的甜蜜。”自从听到歌曲《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我一直心心念念地想写写居住了十几年的第二故乡——那拉提。
我知道那拉提就在伊犁,可可托海没有海,距离伊宁市226公里。夏天,河水量大,河中水草茂盛,远远望去,满眼绿色,可谓塞外江南,但冬天又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景色完全不同。那拉提其实是高山草原,也有“空中草原”之称。
一个人的青春在哪儿度过,就会对哪儿留下最深的记忆。从年少无知的孩童到迈过不惑,过往之路坎坷崎岖,亦有鲜花和掌声。走出校园、步入军营、转业地方,屈指已有25个年头。常常想起边疆连绵的天山,曾经的人和事有些已渐渐淡忘,但唯有新兵时那拉提的老营盘,时时萦绕在梦中,难以忘怀。
梦境里,多是青春走过的轨迹,诉说着曾经的故事,爱抚我苍老的容颜。小学作文课上,我以“我想当个作家”为题,写成了全班的范文。从那时起,我对读书、写作,有了种“爱挑的担子不嫌沉”的热爱和执着。1998年冬天,绿皮火车慢腾腾地驶入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滩,到乌鲁木齐,过精河兵站,越沙湾,到了接兵排长说的塞外江南——伊犁,到处被白茫茫的积雪覆盖,没有半点江南的味道。初到那拉提,新兵连的生活艰苦而紧张,白天训练一天天筋疲力尽,晚上还要执勤站岗,就连睡觉也要提防突如其来的“紧急集合”,晚上睡觉只脱外套,穿着毛衣毛裤和衣而睡。为了提高军事素养,加班加点锻炼体能和专业知识;为了证明宣传报道能力,努力钻研别人的文章,看书、写稿、投稿,甚至夜间主动替战友值班来“延长”学习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军事素养不断提高,稿件屡有发表,第二年,从那拉提考入了军校,实现了一名战士向干部的转变。
不知不觉间,离开那拉提老营盘20多年,她像威严而宽厚的长者矗立在祖国边陲,注视着走出去的人,这里有我们哭过、闹过的影子,留下过一串串奋斗的脚印……那拉提的营盘让每一个她怀抱过的孩子学会了不屈和坚强,如火的青春历历在目,热血的记忆永不磨灭。每次的初心之旅感受都不尽相同,心灵深处受到的震颤,都那么新鲜强烈,仿佛天山的秋风又一次拂去了平日里洒落在心头的浮尘,让蠢蠢欲动的心在顷刻间鲜活,收回松弛懈怠的想法,激励我去寻找激情燃烧岁月里的往事。
每每想起那拉提老营盘,心中总会泛起阵阵酸楚,使我百感交集泪流满面。耸立在营区的穿天白杨、茂盛白蜡,以其独有的方式诉说着过往的故事,岁月更改了它们的容颜,使它们在日复一日中孤独终老,却有幸让它们成为历史的见证者。营盘的围墙像长城一样默默守望着空旷的土地,与军营一起用孤独回应着远去的军歌嘹亮,军号声声。紧闭双眼,不忍心看老营盘的落魄,心中却极力回想着她曾经的面孔,还原着她辉煌的模样,我痛恨遗忘过早蚕食了我的记忆,在记忆最深处永远珍藏着战友的情谊。
人生太长,长到我们穷其一生都无法丈量生命的意义;岁月又太短,短到我们匆匆一别时还风吹黑发,回首时已是鬓发染霜。坎苏、阿勒热托别镇、吐尔根乡、伊钢、则克台、新源县、种羊场……多么熟悉的字眼,它们常常在把酒言欢的宴席上跳跃,在风清月明低头凝望的思念时,出现在讲给儿孙的故事里。打开尘封泛黄的相册,由眼入心的是曾经风流倜傥的青春年少,流淌出的故事像一壶陈年老酒般醇厚飘香,还没有开饮便已醉卧其中。
灵魂有了归宿,心境就会坦然。每一位老兵都成为时代传说和历史缩影。那拉提已经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老营盘,早已成为战友们心中的圣地,当兵人的根脉之土,存储灵魂的地方。历史不该忘记,曾经那些年驻山沟、守荒漠、看孤岛、站边防的军人,他们用青春、汗水、鲜血乃至生命,才换来祖国的和平安康,他们才是托起这个民族真正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