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应峰

我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长期受着莫可名状的苦痛的煎熬。妻子顾惜我，节假日只要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都会拉着我去月亮湾免费露天浴池泡上一泡。还再三对我说，泡温泉也许不能治病，但至少可以在无形中强健你的身体，延缓你的病情向前发展。听她说得如此认真，我没有不随她同去的理由，再说，可以开着电动小汽车前去，少了风吹雨打之苦，倒是值得尝试尝试。

月亮湾有几处天然温泉，河水过处，水汽氤氲，热气腾腾。这个时候，冬寒凛冽，是很难见到花开的情景的。但月亮湾畔的几树桃花，伴随氤氲的水汽，已经悄无声息地盛开了，那几树粉红，罩在蒸腾的水汽间，云缠雾绕、如梦似幻，不是仙境，胜似仙境，让人顿生又是一年春来早的感怀。很显然，这正是月亮湾温泉的功效所致。

得政府之力，这儿有两处露天浴池经过改造，有了仿石围墙，有了伞形的遮蔽屏障和憩息之地，浴池也分了男浴池和女浴池，这样一来，来这儿泡温泉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远在武汉的人也常常在周末结伴而来，尝试一下这儿的免费温泉浴。附近的居民，特别是老年人，有步行而来的，有坐公共汽车来的，还有开车来的，这些有心的老人，几乎每天都会来这儿泡上一回，虽然二十来个平方米的池子中，人多得像下饺子，或者像乡村菜地里种下的萝卜，一个挨着一个，但在池中泡着闲聊，依然是好不惬意，好不快活，那才真是一幅老有所乐的图景呢。

有人说：“老乐，来一个。”那个被人称老乐的就随声应道：“嗯，来一个。”据说他是市群艺馆退休的，歌唱得特别好，虽然已经70多岁了，但依然有一副提得上去的好嗓子。这不，他话音刚落，就以右手打着拍子唱开了：“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它能给勇敢者以智慧，也能给善良者以欢乐……”

“一支歌是一个年龄的符号，一支歌是一代人的心声。”这是后来在回家的路上，妻子随意对我说的，却颇有哲理意味。实际情况何尝不是如此？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背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歌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

泡完温泉，于伞盖下闲坐，我剥开了妻子从家里带来的橘子，妻子在一旁说：“你的手反正剥橘子弄脏了，一个也是剥，两个也是剥，我那个你也剥了吧。”我一笑，你这是典型的“不复顾惜”。顺理成章地，我对她说开了“轿夫湿鞋，不复顾惜”的故事：张瀚初任御史参见都台王廷相时，王廷相给他描述了一桩见闻：昨日乘轿进城遇雨，有个穿新鞋的轿夫，他从灰厂到长安街时，还择地而行，怕弄脏新鞋。进城后，泥泞渐多，一不小心踩进泥水中，便“不复顾惜”了。王廷相说：“居身之道，亦犹是耳，倘一失足，将无所不至矣！”张瀚听了这些话，“退而佩服公言，终身不敢忘。”这是王廷相告诫张瀚的为官之道，其实也是为人之道。

温泉的存在是珍贵的，是值得顾惜的。这天然浴池的环境，自然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地加以呵护。下浴池时，若有谁穿着短裤，会马上被制止；若有谁穿着鞋子过水缘石，将鞋子上的泥土带入池水中，会被毫不留情地指责。浴池周边的音匣子里，播报着创建文明城的宣传内容，在这儿巡查的清洁工，若是看见有人没灭烟头就往垃圾桶里丢，会立即上前制止，还会着意强调说，你这一个小动作，垃圾桶就可能烧着了。

顾惜之境，必然是对世间的一切存有无限眷顾的心境，甚至对非生命的瓦石也存有顾惜之心。对环境的顾惜之心，如果像温泉之暖一样悄然无声地深入到每个人的骨血里，一切的举动，一切的作为，就会化作“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自觉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