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o

跨年之痛

■ 老土

人的身体,总会有大大小小磕伤碰破,体验伤痛与流血。甚至,如果不经历过一次手术,都算不上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就像我,在默默忍受了一年多肩袖撕裂的疼痛之后,才在2024年的最后几天来到医院,对撕裂的肩袖进行一次手术缝合。有些损伤可以自愈,而这种伤痛似乎就不行。

生命的过程,就是体验各种疼痛的过程,身体上的也好,生命之外的也罢。体验过疼痛,才会珍惜那些没有疼痛的日子。

手术安排在12月31日。妻子和好友送我到手术室门口时,好像一种告别,他们笑容里带着凝重。躺在窄窄的手术台上,护士边陪我聊天,边在我手臂上扎针输液。主刀医生安慰我,放心吧,不是什么大手术,很快的。此时,我已开始细细体会,麻醉药物怎样发挥作用,人是如何睡着的,那一瞬间的感觉,我要记下来,留着以后慢慢回味。

事实上是没有感觉的,什么也没记住,醒来已是三小时后。这也是死亡的一种吧,没有痛苦,没有知觉。醒了就接着活,醒不过来就永远地去了,一切都不会因为你的存在与离开而有所改变。

被推回病房后,远在烟台的儿子通过微信视频询问我的情况。相隔千里,被儿子问候一下,心里就很知足了。毕竟父与子是两代人,我身上的痛他无法体会。等他体会到的时候,大概也到了我的年纪。时光是不经用的,转眼就是半生的岁月。

一觉醒来时,已近子夜。输液器的液体缓慢地滴着,止痛泵的灯亮着。查房的护士说,止痛泵还要用两天,如果疼的话可以加大一下药量。在药物的作用下,并没有感觉多么疼痛,偶尔有点疼,尚可承受。

打开手机,朋友圈有一条儿子发的视频,在烟台某个跨年活动的现场,无数的年轻人,在零点钟声响起时山呼海啸。从那片欢呼声中,我似乎寻见了自己的影子。年轻人,这么喜欢跨年,好像跨过了这一年,自己就过上了好日子一样。

再次醒来后,窗外照进的已是2025年的阳光。仔细打量,与之前的阳光也并无区别。索性打开手机,通过视频号,翻看一下新一年的世界。

常听人说,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我曾经也这么乐观地认为。真正进步的,大概也只是科技。科技进步只是文明的一种,而人类的文明,还只是一道微弱的光。时间没有方向,如果有,大概只是一堆无法破解的乱码。

入冬后的甲流,也漫卷而来。护士说,医院已没有空床,有的楼层开始在走廊加床。她建议,如果刀口不是很疼,可以出院,中间回来换一次药,半月就可拆线。如果疼,可以服用点止痛药。

再次回到医院,在换药室,我露出肩部,将脸侧向了窗外。护士用蘸了碘伏的棉球为刀口消毒,说,愈合得很好,放心吧。左肩部微创手术的表面,四个1厘米大小的口子上,各缝了一针。外面刀口好愈合,而隐藏在里面的痛,还有一段很长的恢复期。

她又夹起了一片纱布,轻轻敷上去。一瞬间,那洁白的纱布竟似一片雪花,在眼前飘落,连同肩部内里的伤痛一并被它掩住。忽然想到,入冬以来,鲁西还没下过一场雪。窗外,赤裸的树木,在干裂的风中嘶鸣。

不知道这个冬天,还能不能有一场雪。没有了雪的冬天,就连疼痛都显得那么暴露。

2025-01-23 1 1 聊城日报 content_64147.html 1 跨年之痛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