茌平 丁杰

“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

这是汪曾褀《人间草木》扉页上的一段话。初读感觉朴素、平淡，如话家常。再三回味，细细咂摸，饶有意趣。

坐在门前的绿荫下，捧着汪曾褀先生的《人间草木》，读着这样温暖的文字，抬头间，忽觉眼前的花草树木都眉眼灵动起来，如新朋，如故交，巧笑嫣然，向我走来。

是谁说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为了强调人的重情重义，就把人间草木冤枉为无情物。草木真无情吗？请和汪曾褀先生笔下的花草树木聊一会儿就知道了。对了，如果想喝两杯，还可以邀上同样有趣的丰子恺先生，在清风明月下“小桌呼朋三面坐，留将一面与梅花”。

先跟着汪曾褀先生的《葡萄月令》，聊聊葡萄可爱的一生。一月的葡萄像个襁褓中的婴儿，酣睡在铺着白雪的窖里。二月的春风吹醒了葡萄的眼睛，它伸伸懒腰，出窖啦。四月的葡萄喝起水来，像小孩嘬奶似的拼命往上嘬。八月的葡萄一串串珠圆玉润，慷慨地说，让人们吃去吧。九月的葡萄园像一名少妇，宁静、幸福、慵懒。十月，人们要去割稻子，对葡萄说，你愿意怎么长就怎么长吧。十二月，下雪啦，葡萄躺进暖和的窖里睡大觉了。你看葡萄这一生，有忙有闲，酸酸甜甜。

再看先生笔下的花，不光会温情脉脉地解语，一生气还会傲娇地骂人呢。夏天的栀子花“碰鼻子香”，香得掸都掸不开，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骂道：“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管得着吗！”瞧瞧这恃香生骄的暴脾气。

人间的瓜果蔬菜和花草树木都是一样的吧，为什么在有的人眼中是无情的呆物，而在先生笔下，一笑一嗔都风情万种呢？

这首先是因先生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文字功夫。贾平凹曾赞汪老“汪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同样简单的方块字，在有的人笔下呆滞、僵硬，味同嚼蜡，而经汪老妙笔一点，就有了灵气，写景状物都恰到好处地吐露着万种情思。

更重要的是先生心中有大爱，目之所及皆是美好。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在先生对世界、生活满怀热爱的博大胸怀里，众生平等，一草一木皆有灵性，都值得尊重和善待，都可成为有情有义、聪明有趣的朋友，懂你心事，与你言谈。

还有就是对生活的从容态度。《人间草木》中夹有一张精美的书签，上面写着“世间万物皆有情，难得最是心从容”。概括了汪老的心境和生活态度：有情，从容。北宋理学家程颢也有诗云：“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红尘俗事，繁冗琐碎，只有以一颗从容之心静观天地万物，才会有辽阔开朗的胸怀、举重若轻的气度，才能品得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之美。

在行色匆匆的人生旅途中，当你感到累了倦了抑或寂寞难言时，不妨静下心来，与自然对语，多识草木少识人，此中自有乐趣与智慧。

这些可爱的花草树木会借汪老之笔，温柔地对你说：“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如草木对光阴的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