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岁月 那包子
◇ 罗新刚
那年我6岁。母亲一手提着我的换洗衣服,一手抓着我的手从公共汽车上走下来,步行三四公里来到老家,把我交到奶奶手里,“听奶奶的话,住一段时间我来接你” 。
距离奶奶家3公里远的地方有个叫张大庙的村,不知什么原因,总是有本公社、外公社甚至外县的群众去那里学习或开会。每当去张大庙开会的时候,在村里当支书的伯伯总是边整理着头上的帽子,边从村东走到村西,大声吆喝着:“到张大庙开会去了,赶紧走!”
村里的群众都无精打采地从家里踱出来。看着他们出来得差不多了,伯伯才停止呼喊,走在队伍的前面。我爷爷那时候快70岁了,他手里拿着马扎,将双手背在身后,走起路来,挂在肩膀上的烟袋一摆一摆的。我那时候对开会并不陌生,但几乎全村的人都去开会,而且又走那么远的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于是,我挣脱奶奶的手,也扎进队伍中。
会一开就是一天,甚至几天。如果开一天的会,午饭就只能在会场解决。有的人吃自带的饭,有的人在会场附近的小摊上买点吃的。我印象最深的是小摊上卖的包子:又白又薄的皮,猪肉、粉条、酱油调的馅儿,软软的、热气腾腾的,又香又鲜。不用吃到嘴里,只是看上几眼,就能让人流口水。卖包子的是位穿戴朴素又干净利索的农村大婶,一张白皙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爷爷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来到包子摊前,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摸出一张纸币,递到卖包子的大婶手里。不一会儿,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便被我吞进了肚子里。我意犹未尽地用小手擦着嘴角上的油,这时,爷爷像变魔术似的,从身上摸出两个窝窝头来,一边香甜地吃着,一边慈祥地望着我。
开完会,爷爷把烟袋往肩膀上一挂,往家走。我蹦跳着跟在爷爷屁股后面,不停地问:“爷爷,啥时候还开会?”
爷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开会有啥好!”
如今,几十年过去,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我依然记得当年和爷爷去开会以及吃包子的情形。如今的包子,无论是自己家蒸的,还是饭馆里卖的,总也吃不出那个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