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亮杰

从莘县老家回聊城的午后，时间尚早，斜斜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般慵懒地流淌在车窗上。我们临时起意绕道许营寻瓜，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原本平淡的归途变成了充满惊喜的探索。

导航将我们引向一条陌生的乡间小道。从路边的店铺牌匾得知，这个村子叫刘庄，路两边种满了梧桐树，梧桐树荫里的村子洁净如洗，几位老人坐在马扎上摇着蒲扇。几家房前栽着儿时常见的鸡冠花，开得正艳。时光静好，如同一幅被夕阳晕染的油画。再往前走，视野豁然开朗，六月的鲁西平原正舒展着它最丰盈的体态。摇下车窗，麦浪沙沙作响，在风里翻涌成一片金色海洋，空气中弥漫着麦穗将熟未熟时特有的青涩甜香。

拐过一个弯，一个骑三轮车的瓜农从田间小路上颠簸而来，与我们不期而遇。车斗里装着十几个青绿色的圆滚滚的甜瓜，看着非常新鲜。我们赶紧靠边停车，爱人上前询问。见我们想买瓜，瓜农黝黑的脸上绽出朴实的笑容，说本打算自己摘回去吃的，没带秤，便用手掂了掂。那粗糙的手掌就是最公道的秤，5个浑圆的甜瓜只收了19元钱。“自家种的，甜着呢！”他说话时，眼角含着笑，皱纹里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又走了近1个小时，太阳快落山时到了许营镇宋郎村。导航将我们引至田野深处。水泥路渐渐瘦成窄窄的土径，车开不进去了。正犹豫时，一位大哥骑着空三轮车迎面而来，一问，竟就是附近的瓜农。

我们跟着瓜农大哥穿过散发着泥土清香的小路，大概走了100多米。靠近一个塑料大棚时，厚重的门帘突然被掀开，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棚中密密麻麻的翠蔓间垂着墨纹斑驳的西瓜。瓜农大哥弯腰摘下一个还沾着泥土的西瓜，用指节一敲，发出闷闷的脆响，“听这声音，你们挑这样的，熟得正好”。瓜农大哥的指甲缝里嵌着泥土，那是长年累月与土地对话留下的印记。我们将挑好的6个瓜放到了他的空三轮里。

归途中，正好经过瓜农大哥家的蔬菜棚。一位农妇突然从棚里钻出来，用围裙兜着红彤彤的西红柿、弯弯的尖辣椒。“拿着！”她不由分说把蔬果塞进我们怀里，动作利落得像在田间播种。我们数着6个瓜该付的40元钱，爱人又悄悄在钞票里多藏了10元。那妇人发现后追着车子跑了好几步，笑声惊起了田埂上的麻雀。

车后座满载着瓜果，车里满是瓜果的清甜。这样的午后，遇见的都是最朴素的善意，连风里都带着温柔。原来最甜的从来不是西瓜，而是那些不期而遇、带着泥土味的人间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