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 张明国

淋，过滤也。小盐，是相对于大盐来说的。淋盐好比酿酒，酿酒需要技术，淋盐颇为辛苦。

我的老家地处堂邑镇“放马场”以北五公里，南北方向万顷土地多是盐碱地，白茫茫，凄凉凉。地质勘探车经常光临，打眼取样，孩童拥在后面看，议论说：我们的地下肯定有油田或盐矿，不然为什么地泛碱呢？

家乡的房屋，从下往上都有湿润的暗色痕迹，时间越长，痕迹越明显，好像儿童尿湿的褥子，花花啦啦，底色很重，无奈又难看。既然水咸就应该有盐，老百姓就开始学着淋小盐。

选土。冬天的早晨，大地寂静辽阔，唯恐打扰麦苗冬眠。泛着白花的地可能是好土，大人啜在嘴里，品一下，用刮土板刮成一堆。孩子们跟在后面，把土装上车、运回家，一车一车，堆成一堆。

做“淋子”。大致三米多长，一米半宽，半米多高。下面挖个槽，槽上用木棍排列做横梁，铺上草席或竹席，墙壁四周及槽用红胶泥糊好（防水外漏），晾干。简单地说，就是在地面上垒了个窖池。

装“淋子”。把刮来的土装进“淋子”里，填一层踩一层，踩实踩匀，全方位无遗漏，填九分满，挑坑水或井水压在上面。每天早晚添水，水渗透，继续添，继续渗透，直至渗透到底，一般需要加水三天。

舀咸水。经过几天的渗透、浸润、过滤，水便从席缝里漏下，通过槽流出来。槽口外有半米深的坑。水淌满了，用瓢舀出来，集中在缸里。检验水的咸度有个好办法，把鸡蛋放进坑里，看鸡蛋如何表演，鸡蛋在水上跳舞，证明浮力大盐度高，若鸡蛋在水里洗澡，说明可以了。

晒盐。七月烈日炎炎，晒盐的季节到了。选僻静处，平整出方或圆、无遮掩的地，四周打起沿，铺上布，把咸水倒上，风吹日晒。蒸发的是水，结晶的是盐，剩下的是卤水。盐刮出来晒干、密封放在阴凉处，卤水收起来储存到缸里。

据说卤水有毒，喝了会致命。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现在好多人还是愿意吃卤水豆腐。把卤水放在大锅里熬，文火㸆到固体状，用铲子盛出来，放进模子里，冷却后坚硬如砖。父亲把两块卤水膏捆扎在自行车后架上，一大早出发，奔向济南市的仲宫、柳埠一带，那里的百姓做豆腐产品的多。一趟吆喝回来，能赚取五六元钱。虽然来回二百多公里路，但父亲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