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里的旧光阴
■ 范宝琛
小时候每逢端午节临近,清早的街头就会响起一声声“热粽子”的叫卖声,香气吸引着不少小孩子,跟着大人前去瞧热闹。
五岁的小妹身子灵巧,她挤进人群,趁着小贩没留意,抓起两个粽子撒腿就跑,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了。我冲上前,张嘴咬住了小贩的手臂。
母亲愣了,铁青着脸抡起巴掌。我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像个木头人一样傻站着,摆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架势。
卖粽子的小贩制止了母亲的打骂,顺手递过来两个粽子。母亲果断地摆手拒绝了。
从小,母亲教育我们要诚实做人,可这次她失望了。
妹妹受到惊吓意外病倒了,发着烧,热得烫人,折腾了好几日仍不见好转。母亲慌了,大半夜跑去父亲工作的油矿。油矿处于大山的半山腰位置,距离村子十几里路。母亲气喘吁吁地找到父亲,连跑丢了一只鞋都浑然不觉。
油矿老板很贴心地安排了一辆车护送父母回来,妹妹虚弱地睁开眼,爸爸,我想吃粽子。父亲噙着泪答应着,便连夜赶去县城。
妹妹蘸着白糖,一口气吃完两个粽子,再喝下一碗热乎乎的姜汤水,高烧神奇地退了,小脸蛋逐渐恢复了红润。母亲喃喃地说,可怜的孩子,原来魂儿全丢在粽子上了!
事后,母亲心疼地责备,傻孩子,娘打你时,咋不知道躲闪啊!我坦然回答,假如我躲开了,娘就会把气撒在妹妹头上。母亲愣了愣,随之苦涩地摇摇头。
母亲去集市上买了些芦苇叶和糯米回来,按照邻居奶奶教的法子学着包粽子。包出来的粽子奇形怪状有点滑稽,下锅蒸熟了。粽子裂开了肚子,却散发出一股馥郁的香甜,吃到嘴里格外爽口。那天,我和妹妹吃到了有生以来最好吃的粽子。
母亲知道一双儿女喜欢吃粽子,大热天赶去村后的小河边,那里水浅,生长着一大片茂密的芦苇,那些肥大厚实的芦苇叶可是包粽子的最佳原料。母亲试探着蹚水下到河里,专挑那些宽宽长长的芦苇叶割下来,收拢到岸边打成捆,小心翼翼地装进小推车运回家。
母亲挑选出上等的芦苇叶洗净泥沙,泡在水里浸一阵子,倒进烧开的铁锅里煮沸。经过这般处理的苇叶去掉了原有的青气,颜色也变得墨青了,还添多了韧性,反复弯曲也不容易折断。
粽叶准备妥当了,红豆、大枣、花生等材料一应俱全,买回来的米提前浸泡一夜,母亲开始坐下来包粽子。包好的粽子用红线缠绕捆绑着,棱角分明、饱满均匀,放进大铁锅里蒸煮一阵子,热气腾腾的粽子透着粽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
端午节,母亲大清早蒸熟了粽子,骑着三轮车奔向父亲工作的油矿。油矿老板品尝了母亲包的粽子后,赞不绝口,母亲腼腆地笑着连声道谢。
如今,端午节里的旧时光远离了童年,我和妹妹对于粽子的记忆依然刻骨铭心。无数个粽子飘香的岁月,母亲把深深的爱融进了相拥的米粒,用一双巧手把炙热情感编进了绿意盎然的粽叶,软糯香甜的粽子上缠绕的红丝线是母亲放飞心灵的寄托,让每一个热气腾腾的粽子都散发着母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