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华

有段时间闲在家，发现每日清晨妻子、儿子出门后，母亲总会走到阳台，在那晃动身子。我心想母亲年岁大了，也注意通过锻炼来保养身体了。

母亲就那么轻微地扭晃着身子，毕竟是古稀之人，扭扭脖子晃晃腰活动活动筋骨也就够了。有时见母亲停下来，站在那不动，或侧着身子，或扭着头专注地看着外面。因为阳台下面就是喧嚣的大街，每天都上演着一幕幕活生生的情景剧，怕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吸引了母亲的目光吧。

冬去春来、夏往秋至，我发现母亲一直坚持在阳台上晃动身子。偶与妻子提起，笑道：“这人上了岁数，生怕身体不行呢。”

那天，见母亲在阳台上身子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头也老是歪着伸向一边。如是几天，我忍不住问母亲：“你在干什么呢？”母亲皱着眉头说：“真想砍了那棵树！”

我吃了一惊，认真地瞧了一眼阳台前的那棵大樟树，枝繁叶茂的。就疑惑地问母亲：“这满眼的绿色多好，夏天遮阳，冬天挡风，干嘛要砍它呢？”母亲说：“它越长越大，挡了我的视线，都看不清对面的站台了。”

站台？对面的马路边确有一个公交站台。我朝那望过去，视线是被树冠挡住了。我朝左边扭扭身子，又朝右边斜过头儿，也无法在枝叶间将对面看得真切。在扭动倾斜身子的时候，我心里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母亲站在阳台上不是锻炼身体，而是扭过来转过去地想看清对面站台上的车来人往呢。心里叹息：“这人老了，寓居家中，甚是无聊啊。”

于是，我对母亲说：“你看那公交站台做什么，不如看看电视什么的。”没想到母亲回答：“你们上班上学都在那坐公交，我是看你们等车上车呢。”一时间，胸中暖暖的，眼里酸酸的。那天夜里，乘着没人的时候，我削去了树冠上的几根较大的树枝。

再到对面站台下等公交时，我总是抬头朝那个熟悉的阳台看几眼，每一次，都能看到母亲那孤零零的身影，那满头白发特别显眼。

终于有一天，阳台上再也不见了那亲切的身影，只有那棵树站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