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的呼唤
■ 王忠萍
傍晚,和爱人在鸿鹄园散步,突然听到一阵久违的虫鸣,爱人欣喜地说:“是蛐蛐的叫声,小暑到了。”
进城这许多年都听不到蛐蛐叫了,而我小时候,院子里,床底下,都有蛐蛐的鸣叫声,尤其晚上,此起彼伏,像是蛐蛐弹奏的交响曲。
这些蛐蛐都是小弟逮的。
每年一到暑假我们都嫌热,嫌蚊子多,吃过晚饭,搬着小凳子拿着扇子在院子里乘凉,可他每晚都拎着手电筒跟在几个上海知青后面逮蛐蛐。他耳朵尖,总能准确地捕捉到蛐蛐的藏身之处,扒开草丛,掀开砖头瓦块,小心翼翼又迅猛无比地逮住一只又一只蛐蛐,代价是胳膊上和腿上被蚊虫咬得全是包,常常被母亲呵斥责骂。
母亲的骂,小弟是听不到的,他只能听到蛐蛐的叫声。每每得到一个叫声响亮、身形健硕的蛐蛐,小弟都欢喜得像中了彩票似的。
他把蛐蛐养在夯实了土的小瓦罐或搪瓷缸里,每天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一点米粒、草叶、辣椒,小心翼翼地用蛐蛐草训练蛐蛐,小心翼翼地端着蛐蛐罐去别人家斗架。
蛐蛐是小弟的命,有一天,母亲打扫卫生碰倒了一个蛐蛐罐子,蛐蛐蹦了出来,被芦花鸡一口啄了,小弟一听说,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
那时的生活十分贫瘠,那时的小弟快乐无比,小弟的快乐感染了家里人,饭桌上常听他眉飞色舞地说着他的蛐蛐,卖弄他从知青大哥哥那里学到的连父母都没有听说过的关于蛐蛐的知识和典故,粗茶淡饭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现在生活好了,信息也发达,我从网上学到更多节气的知识,不仅知道二十四节气,还知道每节气分三候,每五日为一候,而每一候都以一种物候现象相对应,比如“东风解冻”“虹始见”,比如“鸿雁来”“萍始生”“桃始华”等等,仅仅望文生义,足以让人生出无限遐思,感慨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就像这小暑,“一候温风至;二候蟋蟀居宇;三候鹰始鸷。”蟋蟀即蛐蛐,连小小的蛐蛐都知道小暑后将进入伏天,要早早离开闷热的田野,躲到庭院的墙角旮旯里避暑。虫兽尚且如此,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像小弟那样开心地快乐地生活呢?
今晚,在这小暑之夜,蛐蛐吟唱带给我无尽的回忆和感动,我仿佛看到童年的小弟,挥舞着装在小纸筒里的蛐蛐朝我得意地喊:“姐,我逮着了一只大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