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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间烧烤

■ 李晶

秋天,是庄稼成熟的季节。一眼望去,绿油油的地瓜秧,哨兵一样挺立的玉米,秋阳下摇曳的开始泛黄的黄豆荚,都在诱惑着我们。

割完“任务草”,小姑她们几个就开始做坏事了——迅速跑进地里,掰几穗棒子,扒几块地瓜,再迅速返回,将战利品横七竖八地扔在地上。然后拾柴禾的拾柴禾,挖洞的挖洞——徒骇河岸上全是沙土,雨水冲刷出的沟沟壑壑,有时就是烤玉米地瓜的天然炉灶。把柴禾放在炉灶里,点燃,等青烟冒起,就脱下外套使劲扇,看到火苗“呼”一下子蹿出来后,才猛地闪开,在下风处将柴禾一把一把放进去,直到烧得沙土变成了红褐色,就把地瓜和带皮的玉米穗扔进去——玉米是有讲究的,一定要选玉米须似枯非枯的,这样的玉米老嫩正合适。否则,太嫩了一咬一口水,太老了咬不动。

站在洞的上方一阵猛跺,热土坍塌,把玉米和地瓜严严实实地焖在里面。这还不算完,几个人再一窝蜂地上去,用小脚丫不停地踩踩踩,边踩边嘻嘻哈哈。对我们来说,这不仅是烧烤美味,还是好玩的游戏。

踩够了,也玩够了,就等它们在热土中慢慢地熟透。等香味若有若无地隐隐飘来,用镰刀和小铲子将土扒开,把烤得软软的地瓜和黑乎乎的玉米扒拉出来,拍拍灰,扒开皮,一边吹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下口,还特意闪开嘴唇,唯恐烫疼了,只让牙齿去小心翼翼地咬。小口咬着咬着,就变成了大快朵颐。

空气里都是焦香。吃完了,一个个小嘴小脸小手都黑黑的。捧起垄沟里正在浇地的水,胡乱地洗一洗,就算为这次烧烤画了句号。

其实,我最喜欢吃烧豆子。拔一把还没有完全熟透的黄豆,用枯叶引燃,有些潮湿的豆棵便冒出浓烟来。有一次,小姑让我脱下褂子,赶紧扇火。我用我的小褂子当扇子,拼命抖动,火苗并没有出来,烟却一阵浓似一阵,呛得我一阵猛咳。小姑急了,一把把我推开,拿过我的褂子,站在上风处使劲扇。她说烟大说明火快着起来了,再扇几下就行了。果然没几下火苗“呼”一下子蹿出来,舔了一口我的小褂子,把小褂子舔了一个洞。

我一把夺回褂子,哭了,说这是我娘新给我做的,现在烧坏了,我娘会打我的。你赔!你赔!

小姑和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几个人叽叽咕咕一阵,决定用豆子来赔我的褂子。等豆子烧熟了,她们七脚八脚踩灭余火,火星在她们脚边“噗”一下子腾起来,四散落下便成了灰烬,很快豆粒就露出脸来。几个姑娘就蹲在地上开始捡豆粒儿。我噙着泪看着我的小褂子,觉得它和我一样可怜。我不想去捡豆子,就执拗地站在一边,用泪眼等着她们把捡好的豆粒作为给我的赔偿。每个人都将捡到的前三把豆粒献宝似的放在我的小褂子上。我先前还抽抽搭搭,一看一堆烧豆子在我眼前,小手不由自主就伸了出去。开始,我吃一粒抽噎一声,吃着吃着就忘记哭了。

姑娘们一看我不哭了,马上就活泼起来,叽叽喳喳个没完。说到高兴处,有的笑得嘴里的豆子都掉了出来。她们说坐地上多没意思,今天我们都坐在篮子上吃。篮子里的草堆得很高,坐在上面软软的,还可以摇晃着小腿,要多美有多美。

这是多么自由的时光呀。没有作业,没有考试,只有无拘无束的阳光,只有恣意穿梭的风,只有田野里成熟的庄稼,只有满大堤高高的树木和遍地野草,只有草间烂漫的野花和悠闲的蚂蚱,只有你,只有我,只有我们一起享用的田野的馈赠。

这一切,都是我小时候最美妙的味道。

2024-01-12 1 1 聊城日报 content_44315.html 1 田间烧烤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