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叫卖好清凉
■ 雷长江
暑假正值三伏,酷暑难耐,伴随着知了在树上不停的歌唱,空气似一团火烘烤着大地。忽然一声清脆的叫卖:“甜凉冰棍儿……”,仿佛一阵清风掠过,氤氲的暑气渐渐消散。我和哥哥顿时来了精神,央求正在午休的母亲给我们买一根冰棍。母亲翻翻裤兜,拿出皱巴巴的一角钱,没等停留,我“嗖”地一下抢过来,冲出家门,一边跑一边喊:“卖冰棍的,等一等!”接过两根冰棍,我俩迫不及待地解开包装,吮吸着冰凉甜蜜的味道,一阵风吹过,夏天竟也如此的美好。
那时的冰棍才五分钱一根,裹着一张纯白色的纸,包装简单,散发着浓浓的奶油味。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对于乡下的孩子来说,吃一根冰棍都是奢侈的享受。并且卖冰棍的一天就来一次,时间不定,或早或晚。
卖冰棍的人多是骑一架白山牌加重自行车,后面驮一个牛皮纸糊的箱子,上面盖几层厚厚的棉垫,走街串巷,边走边吆喝。母亲告诉我们,冰棍一般上午刚刚从冰棍厂批发出来,冻得结实,棱角分明,等到了过晌,冰棍慢慢变软融化,此时,卖冰棍的便开始降价,一角钱三根。我们家人多,母亲有时就会买过晌的冰棍,让我们解解馋。
那甜凉的冰棍真好吃啊!咬一口凉到心底,舔一舔咂咂舌,一股牛奶的芳香绕过唇边,回味无穷。但即便是那样廉价,我们也往往吃不起。母亲看我们兄弟,听见“甜凉冰棍”的叫卖声,彼此那渴望的眼神,那舔嘴嘬舌的可怜相,就对我说:“去,问问卖冰棍的,拿鸡蛋换不换?”我乐颠颠地跑出去,“阿姨,拿鸡蛋换冰棍,行吗?”卖冰棍的阿姨笑着对我说:“行,怎不行呢!”一个鸡蛋换三根冰棍,两个鸡蛋换六根,我们全家正好一人一根。后来,我偶尔趁母亲不在家,偷偷地在鸡窝里拿出一枚母鸡刚下的、还热乎的鸡蛋,换冰棍来解暑。
没过几天还是被母亲发现了这个秘密。母亲心细,一只鸡下多少蛋她心里有数,在连续少了两三个之后,我终于架不住她的审问,如实招来,狠狠地挨了顿责骂。
那时哥哥上小学五年级,我上三年级。为了能在炎热的暑假每天都能吃到一根冰棍,懂事的哥哥看见村里有不少孩子给生产队瞄化肥,就主动找到队长,申请加入到他们的队伍。队长看哥哥身单体薄,有点犹豫,他赶紧说:“瞄化肥的活计儿,我和弟弟在家都干过,收下我们吧,我俩顶一个人,一定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队长见我们哥俩如此诚恳,就微笑着点点头。那时草木葱茏,田野里的庄稼长势旺盛,田间管理尤为重要,所以在拔节抽穗之前都要追足化肥,这样庄稼才能有后劲,秋天就能多打粮食。就这样,我和哥哥起早贪晚帮生产队干了七八天,收工时领到一张十元大票,我们把钱交给母亲,母亲把手中的零钱给我们带在身上,等卖冰棍的来了,买根冰棍祛祛暑凉快凉快。
那个暑假,我和哥哥挣到了人生中第一笔“财富”,大约有七八十元,吃冰棍绰绰有余,剩下的母亲说留给我们开学买学习用品,甚至还能添置一件新衣服。
时光一晃便过去了好多年,童年暑假里清脆的“甜凉冰棍儿”的叫卖声早已销声匿迹,沿街叫卖冰棍的方式也已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村头、路口的商店门前支着遮阳伞的大冰柜,里面各种各样的雪糕、冰激凌有几十种,但是我再也吃不出那时的滋味。曾经朴实亲切的叫卖声已悄悄藏在心底,不时的带给我一抹淡淡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