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宇影

一叶落而知秋。金风习习，梧桐叶落，悄悄地，秋意渐浓。清秋时节，天高气爽，不炎不热，真是人间好时节。

秋，像一位大方的乡下姑娘，没有春的花枝招展，也不似夏天那般脾气火暴，更没有冬的阴沉憋闷。路旁花园里，既有傲爽之菊，又有飘落黄叶；头顶是无边的蓝天白云，耳畔是丝丝凉风。较之春天，秋更具一种辽远大气之美，而丝毫没有凋零之哀伤。正所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乡间秋日，更是别具一番韵味。

菜园里，篱笆边，仔细听，会听到各种虫鸣，细弱、隐秘，不为我们所知，“秋声一半在虫鸣”嘛。那个世界，只属于它们。

院中的丝瓜逐渐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藤蔓和脱了水的老丝瓜，那是母亲专门留下来洗碗用的，里面的种子则留待第二年再种。缠绕在天棚上的丝瓜藤蔓，在阳光的照耀下，筛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屋檐下，挂着一串串金黄的玉米、橘红色的胡萝卜，还有火红的辣椒，就像一片霓虹灯一样，点亮了这个朴素的农家小院。

乡间的时光总是缓慢而悠长，阳光似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拄着拐杖，久久地停靠在墙角。

母亲在厨房里，从橱柜深处小心地抱出一个坛子，里面是今年新晒的豆酱。坛子盖一揭开，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这种混合着黄豆的香、西瓜的甜和食盐的咸的独特味道，如此熟悉，从小学伴我到中学，再到大学，直到如今，依然百吃不厌。

母亲找来一个干净的小瓶子，开始往里装豆酱。我站在旁边，一如当年的少年，等着母亲给我准备上学的东西。只是眼前的妇人，已变得满头白发，步履蹒跚，再也不似当年那般利索。

奶奶拄着拐杖，靠在门框上，自顾自地念叨着：“你回去掺点辣子，切点葱花，搁锅里一馏，再滴点香油，那个香啊。”

一抹阳光穿过树梢，洒在奶奶肩头，好像镀了一层金。她的脸是那么安详宁静，好像一辈子的风雨与她毫不相干。她的声音那么细弱，就像飘在空中的一缕细丝，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然而我已听见，母亲也听见了。母亲说：“你看你奶奶那操心的样，离了她你就吃不上瓜豆酱了。”

我笑，心底涌起无限的温暖。

真想每一次回家，都能看见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看见奶奶靠着门框安详地对我念叨。

而我，依然是那个站在一边，等着背起书包去上学的少年。

下雨了，细细的雨丝不疾不徐地飘洒着，落在一片片飘落的黄叶上，缠缠绵绵，似亲人的念叨。空气中氤氲着湿润的气息，有些忧郁，有些哀伤。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丝丝凉意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童年时期在奶奶膝头嬉戏的场景只能留在记忆的海中，成为永远的回忆。奶奶如今已离开这个世界三年了，母亲也已患病在床。记忆中的温馨场景只能在梦中温暖我。秋风秋雨秋意浓，此情此景滋味长。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又是一年深秋。每次回望故乡，心底都暖融融的，即使秋风萧瑟，秋雨淅淅，也依然有故乡和亲人的爱温暖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