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保利

姗姗来迟的一场秋雨，干脆利落地撵走了秋老虎。傍晚，雨后初霁，若不到小区西面的白马门河边走走，岂不辜负舒爽天气的心意？

远山尽墨，西天绯红。还没到河边，秋风就友好地把一缕缕草木异香送进鼻腔，沁入心房。久违了，草木香，在干燥的季节，它们身体里蕴含的气味早已蒸发殆尽，让你感受不到旷野的滋味，亦如这白马门河没有水，就羞于称河一样。

秋雨不问梧桐意，孰冷孰暖心自知。河边的野草从内心里感谢这场秋雨，让它们再次焕发活力，释放出本真的气息，尽管有的已面容憔悴，呈现出秋月应有的色彩。

参差不齐的狗尾草摇曳着湿漉漉的青黄色小脑袋，欢迎我们的到来；齐刷刷的牛筋草头顶伸出的六爪“天线”，向我们传递秋的讯息；像星星散落着的白色曼陀罗，昂首吹着长号，送夕阳邀明月，尽显暮色中的荣光；抚触沾满水珠的黄花蒿，抖落一串串珍珠般的草腥味。

每次漫步河边田陌，都会揪拽上几枝野草，只为嗅嗅那野性的香味。清清冽洌，婉婉转转，撩拨起心头的欣悦与悸动。前些天，觉得嗅嗅还不过瘾，年过六旬的人了竟冲动起来，贪恋地躺在草地上，毫无顾忌地旋转着，翻滚着，直想把这清纯的草木香慢慢地融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汩汩流淌，生生不息。

金风飒飒，月洒清辉。不由得起了贪婪心思，深深地吸上一大口，让那草木香浸润五脏六腑，而后再涌进大脑，把人灌得迷离惝恍。这时臆想，若撷取一杯浓郁的草木香，再兑上半杯白开水，搅拌搅拌，抑或就是一杯清热解暑的苦味茶呢。

沐浴过秋雨的藜、萹蓄、小蓬草、牛筋草等“草族们”，更朴实、更接地气，让人神清气爽，沉静安详。在静谧中，你闭目品鉴着，苦味、涩味、辛味、辣味、湿味、潮味，一系列草木的气息糅合在一起，如杂粮面窝窝一般，与众不同。

伫立河畔，谛听萦绕身旁葎草、苘麻、苍耳、黄蒿等草木混合成诱人的交响，感受着如排山倒海的波涛汹涌澎湃，整个身心浸染其中，陶醉了，融化了。

贪婪地吮吸着每一丝草木香，痴迷着，沉醉着，冥冥之中，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儿时的岁月。彼时，最喜欢伏在草地上，深嗅植物细胞内液泡中挥发性成分的气味。经过雨水浇灌，阳光普照，那时的草丛正值青春期，朝气蓬勃，浑身昂扬着茁壮的劲儿，味道也醇厚一些。深吸一口，沁人心脾，微醺似醉。它似中度的果酒，又如铁观音的芳香四溢，余味无穷。在其身边徜徉，闻着它的气息与朝霞结伴，嗅着它的味道和暮霭为伍，使人亢奋，活力喷发。

秋虫唧唧，把自己从回想中拽回来。螽斯、草地螟“嘀嘀、丝丝”少气无力的低吟声，似有先见之明，知道此刻已不是它们嘶鸣的天下。

河道边正在改造，工人还没下班。问那位弯腰砌步道砖的老师傅，他说雨后凉快，再干一会儿。他的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汗腥味，咸乎乎、潮漉漉，那是湿了干，干了又湿的味道。倏地，它与身旁草木气味融合在一起了。已铺好的步道上，居民三三两两享受雨后美好的时光。爱人索性坐在堤岸上，我知道她不愿离去的缘由，她也是想多吮吸一下草木的芳香。

山路风来草木香。漫步在葎草边、藜草旁，深吸再深吸，久久不愿离去。人生有酸甜苦辣，野草也有苦涩年华，都在按照自己的韵律，谱写如歌的岁月。

踏着秋天的节奏，草木香气如影随形，缠绵悱恻，让人心旷神怡，沉醉不已。这秋天的草木香，是大自然最真挚的馈赠，它用独特的方式，诉说着秋天的故事，让你在品味中感受到生命的深邃与广阔。

秋雨后的草木香，氤氲着我，也明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