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墙记
■ 王向涛
初夏时节,益民胡同那片蔷薇花墙又迎来了它的盛季。几年前还只是寻常巷陌里的一处景致,如今却成了社交平台上最炙手可热的打卡圣地。每日清晨至日暮,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竟使这僻静小巷平添了几分市集的热闹。
这花墙长八十余米,高逾五米,青砖为骨,花叶为衣。数十米长的墙面,全然被蔷薇覆盖,不见半点墙石本色。花朵密密匝匝,挨挨挤挤,竟将绿叶也遮掩了大半。晨光熹微时,露珠在花瓣上滚动,晶莹剔透;正午阳光直射,整面墙便如着了火一般明艳;待到夕阳西下,花墙又披上一层金纱,平添几分温柔韵味。
花色更是妙绝。深红者如绸缎般华贵,浅粉者似少女含羞,纯白者冰清玉洁,淡紫者优雅神秘。这些颜色并非呆板地各自为阵,而是相互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时一枝上竟开出数色花朵,教人疑为巧手匠人精心嫁接之作。微风过处,各色花朵轻轻摇曳,宛如一幅流动的织锦。
花香尤其醉人。不似牡丹那般浓烈,也不似茉莉那般甜腻,蔷薇之香清雅宜人,若有若无。站在花墙下,只觉得一阵阵幽香拂面而来,初时不甚觉察,待要细闻却又飘远,恰似佳人含情脉脉,欲语还休。这香气随风飘散,往往人在数步之外,便已心旷神怡。
花墙前的众生相最是有趣。少女们提着裙摆,在花前或回眸或低首;新婚夫妇穿着礼服,以花墙为背景定格幸福;白发翁媪相互搀扶,在花下追忆青春;更有专业模特带着化妆师、摄影师,一拍就是大半天。人人都举着手机,或站或蹲,寻找最佳角度,务必将自己与花墙完美融合。拍完必要即刻修图,调亮、美颜、加滤镜,然后配上“满架蔷薇一院香”“不负初夏好时光”之类的文字,急不可待地分享出去。
花墙成为网红打卡之地,实非偶然。摄影爱好者在此取景,新人在此拍摄婚纱照,文艺青年在此写生,寻常百姓也爱在此流连。人们之所以钟情于此,不仅因花色艳丽,更因这花墙蕴含着勃勃生机。看那新生的枝条,何等倔强地向上攀援;看那待放的花苞,何等充满希望地昂首挺立。这满墙的蔷薇,分明在向世人宣告生命的美好与坚韧。
然而最动人的,还是那些不为拍照而来的人。那位每天清晨来浇水的老园丁,那位坐在轮椅上静静赏花的老人,那个在花墙下给女儿读童话的年轻母亲。他们不追逐流量,不刻意摆拍,只是单纯地感受着蔷薇绽放的美好。正如老园丁所说:“花儿开了就是开了,有没有人看都一样好看。”
如今这蔷薇花墙已成了城市名片,连旅游手册上都印着它的照片。但我知道,它最美的时刻永远是花开的那一瞬——不为谁的镜头,不为谁的点赞,只是生命最本真的绽放。当夕阳西下,人群散去,晚风轻抚过花墙,那些蔷薇依然在暮色中静静吐露着芬芳,仿佛在诉说着:美丽从不需要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