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碗豆腐脑
◇ 安玉芹
7点是吃早餐的高峰期,老张的店里没来几个人,早起烙的烧饼也凉了。老张看了看对面那家新开的豆腐脑店,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老张做豆腐脑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从选豆、泡豆到豆腐脑成型,老张从不许别人插手。老张做的豆腐脑白如美玉、嫩如凝脂,用勺子一撇,一层豆腐脑薄如纸张。几层豆腐脑入碗,浇上一大勺滚烫的卤子,再加上一勺喷香的辣椒油,香菜在上,茶蛋入底,配上酥脆掉渣的烧饼,就是一顿美味的早餐。
前段时间物价上涨,其他店的豆腐脑从一块涨到了一块五,老张也想涨点钱。扫大街的刘姐吃得正香,听说要涨钱,脸色黯淡下来。老张的心,被长长的叹息声砸出个洞,他打消了涨钱的念头。
忙忙碌碌的日子,老张很知足。突然有一天,对面开了一家豆腐脑店。起初,老张没在意,论做豆腐脑,他还真没服过谁。可是几天后,他就沉不住气了。对面的豆腐脑店开起了直播,打着书画之乡特色小吃的招牌,吸引了许多人,老张店里的顾客却越来越少。
想到这些,老张的胸口就发闷。这时门帘一挑,进来一个青年,问:“半碗豆腐脑卖不卖?”
老张一愣,心想:“一块钱一碗的豆腐脑也吃不起?”半碗豆腐脑,老张也卖过,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卖,卖!”老张答应着。他一边用勺子向碗里撇豆腐脑,一边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他长相斯文、穿戴整齐,不像是落魄之人。
来人要了两个烧饼,挖了一勺辣椒油倒进碗里,慢慢吃起来。他边吃边自言自语,都是对豆腐脑和卤子的评价,老张心生奇怪:“这咋像是来找茬的?”
也许是饿了,也许是豆腐脑太好喝了,一个烧饼还没吃完,年轻人就把碗中的豆腐脑捞了个干净,只剩下碗底的卤子,透亮得能照出人影。年轻人嚼着烧饼,抬头问老张:“添卤是不是不要钱?”
老张没回过神来。年轻人又问了一遍:“喝豆腐脑添卤不是不要钱吗?”
“是,是,不要钱,尽管添。”老张忙不迭地回话,向年轻人碗里添了两勺卤子。
年轻人临走时,吧唧着嘴,说:“这样爽滑的豆腐脑,天天喝也不腻。”老张觉得这人有点奇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第二天,年轻人又来了,又要了半碗豆腐脑,加了一次卤。如此持续了一周。
这天,年轻人坐在老张对面,笑嘻嘻地问:“大伯,您不认得我了?”老张揉了揉眼睛,摇摇头:“咱俩认识啊?”
“认识。现在我是你的同行,对面豆腐脑店的老板;20年前,我是你店里的小顾客,天天带着干粮来你这蹭豆腐脑喝,有时候要半碗,中间再添两次卤,也有不要豆腐脑光要卤子的时候,还要添几勺辣椒油,你从没嫌弃过。”年轻人说。
听说是同行,老张的脸拉得老长,再听说是20年前的小顾客,老张的嘴角微微上扬。当年蹭豆腐脑喝的毛孩子很多,对面这个人,老张并不记得是哪一个,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啥药。
年轻人见老张不断搓着双手,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忙站起来,拉着老张的手,说:“我去过很多地方,觉得其他地方的豆腐脑不如咱本地的豆腐脑正宗,就开了直播想把这一地方小吃推广出去,我觉得您家的豆腐脑最好吃,想请您把关工艺。”
听到这,老张的手心里湿漉漉的,心里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