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缝进了阳光的棉衣

■ 岳立新

一到冬天,当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漫天的雪花刮得人浑身发抖的时候,当满城满街满眼的皮衣皮裤、风衣羽绒服成为时尚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缝制的棉衣,想起那被母亲缝进时光里的温暖。

我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村庄,小时候家里穷,为使全家人在冬天少受风雪霜冻之苦,只要一入冬,母亲就开始忙针线活,棉衣棉被都要拆洗翻新。寒冷的早晨,当我从暖和的被窝醒来,就能看到枕头边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衣棉裤,虽然里子和面儿都是旧的,但是里面的棉花是晒松软后又絮上的新棉花。母亲的棉衣做工精细、样式很好,母亲将自己的爱都缝进了棉衣里面。穿着母亲精心缝制的棉衣,我和妹妹在同学们的艳羡中度过了一个个漫长的冬季。

后来,我上了中学、大学,见过世面的我,再也不情愿穿母亲缝制的棉衣了。大学毕业后,为了却儿时的心愿,我选择了军营。临行前的头一晚,当我从梦中醒来时,发现母亲在昏暗的灯下缝着棉衣。我说:“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母亲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得赶在你明天上路之前给你缝一件棉衣,你带上过冬的时候穿。”我委婉地劝母亲不要缝了,或是留给父亲穿。但后来我还是拗不过母亲的一再要求,将那件为我连夜赶缝的棉衣带入军营。

到了部队,由于年轻气盛,加之来部队前对军营寄予了太多的幻想,所以,新鲜感一过,我就有了想法。由于我们是通信部队,我所在的连队又被称之为通信部队的“特种大队”,训练强度大,生活条件苦,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学有所成,却要在无休无止的训练和叠军被、站军姿中度过一天天的岁月,心中甚是不快。在一次因工作失误受到领导批评后,我积压已久的郁闷终于爆发,执意要离开部队另寻出路。首长和战友们一再劝解挽留,但我去意已决,不计后果地要尽早离开。

当我一个人默默地收拾行李时,我看到了母亲为我缝制的棉衣,心中再次浮现出入伍前母亲为我赶缝棉衣的情景。不知多少个寒冬寂静的深夜,我在梦中惊醒,睡眼蒙眬中,只见昏暗的煤油灯光,将一架转动的纺车,及一个有点佝偻、瘦弱的摇纺车的身影,印在房间的板壁上,耳旁传来纺车舒缓柔和的“嗡嗡”声。也记不清多少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映出细碎的光影。母亲在床上铺一张席子,拿出备好的棉花和布料,开始亲手为我缝制棉衣。我想起那个生我养我的贫穷小村庄和生活在那片贫瘠土地上辛劳了一辈子的父老乡亲,想起了母亲勤劳忙碌的一生和全家供我上学的艰辛,想起了……后来,我默默地解开行李收拾好,又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部队工作中去。

后来,因为部队改制调整,我从通信兵调整到了炮兵,从炮兵调整到了步兵,先后转移了好多地方。但每次转场,我都不忘带上母亲缝制的那件棉衣,还会时不时穿上上岗加班,那种温暖的感觉让我不觉寒冷。再后来,我被调往机关工作,穿棉衣的时间越来越少。长年的部队生活,有时会让人想家,有些事也会让人气馁。但每当此时,我就会从我的行李包中找出那件棉衣,将双手伸进棉衣中摸上好久好久,那一幕幕甜蜜和痛心的记忆以及温馨和纯洁的情感,促使我再次燃起希望之火,映照着我不停地在挫折中向前、向前、再向前。

如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生活在城市中的现代人,对棉衣的概念已渐渐成为一种记忆或是电影中的场景。可对我来说,不管皮衣如何保暖如何漂亮,不管穿着羽绒服有多么轻灵,在我心灵深处,总觉得它们都比不上母亲为我缝制的棉衣。那份被母亲一针一线缝进棉衣里的爱,将变成我生命中的一份滋养,让我倍受呵护、深感踏实,因为那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情感,有阳光的味道。

2025-01-14 1 1 聊城日报 content_63572.html 1 那件缝进了阳光的棉衣 /enpproperty-->